太极拳，超极最终力量？

当被问及太极拳和其他运动有何不同时，领队的老太太说了一句“太极帮你产生能量，而其他运动消耗能量”，让人颇感精辟。 李晓明 　　来到英国后，最让我眼前一亮的，不是中餐也不是中医，而是英国人对中国太极拳的兴趣。 　　不论是在离家较近的摄政公园，还是比较远一些的议会山（Parliament Hill）绿地，我时常能看到当地人在自发地练习太极。在单位附近宽敞的Swiss Cottage图书馆里，我也常见到一位名叫简·沃德的退休护士在义务教授太极拳或举办相关的讲座。 中华文化落地英伦 　　在英国，华人大概有60万，在海外族群中数量排名第三，但是政治、经济影响力十分有限，迄今也没有出来一个华裔国会议员。 　　不过，华人带来的中餐却已经成为英国主流餐饮文化中的一部分。在伦敦一些优质的商务地段，已经有了很高档的中餐馆。现任中国驻英大使刚到任时，在一次演讲中谈及中餐时引用美籍华人张光直的一句话——“达到一个文化核心的最佳途径之一就是通过它的肚子”。已经在英国人的肚子中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的中餐，时下还有两个新动向，一是完全由非华人经营的“洋中餐馆”渐渐冒头，二是忙碌的英国白领越来越多地购买中餐外卖而不是西式外卖。 　　除中餐以外，中医诊所也渐渐多起来，尽管中药的流通和使用在英国甚至整个欧洲还面临政策和监管的限制，但中医施用的针灸、推拿甚至拔火罐等治疗方法已经渐渐被英国人所接受。特别是针灸，英国人已经从惧怕转变为尝试，加上英国一些权威机构的医学调查对针灸效果的认可，使得针灸的接受程度继续提升。中医诊所面街悬挂标准穴位图的做法已经与国内无异。 　　太极拳就是随中医诊所进入英国的，因为医生用针灸、推拿等方法治疗后，太极拳作为一种自我康复和巩固的手法会被介绍给病人，久而久之就在英国传播开来，在伦敦南岸大学中医孔子学院当老师的佘军这样对我说。 　　据报道，现在英国有33家专门的太极拳教授机构，太极拳也常常被列为健身机构的可选项目。伦敦的都市报《标准晚报》（Evening Standard）最近报道，现在出现了很多昼夜营业的健身馆。因为很多白领下班很晚，回家后精神依然不能彻底放松，以致难以入睡，于是需要到健身馆里做一些放松身心的训练。太极拳也是供选择的项目之一。 孩子最爱“金鸡独立” 　　比之印度的瑜伽术，太极拳虽然被冠以“动态瑜伽”，其在西方社会的普及度仍远远不及前者。我在伦敦的线上图书馆搜索过，有关太极拳的书籍很有限，一屏就能列全，而有关瑜伽的书简直是汗牛充栋。而且瑜伽涵盖的人群十分广泛，从青年到中年再到老年。中国的太极拳在西方还是上岁数的人练得多。看看那些练习瑜伽的明星和社会名流，嘎嘎女士，邦·乔维，007扮演者丹尼尔·克雷格……多得数不过来，而练习太极的名人呢？美国可能还有几个，但在英国我还真没找出来。 　　瑜伽已经成为了西方主流社会文化中的一部分，它一百多年前就进入西方，也没什么政府机构作为文化项目在推广，但经过时间的积累和赶上了现代化生活节奏下的人们对于修养身心的强烈需求，它便逐渐融入主流。中国的文化固然可以借力国家经济实力的迅速抬升而向世界扩散，但文化品的传播如果不作百年之计来考量，短时间内往往看不到实质性的飞跃。 　　还是拿太极拳来说，它的落地生根还真要进行不少本土化的转换。比如，它的套路比较多，在国内最简单的二十四式太极在这里就显得复杂了，于是有时不得不一简再简成“十式”甚至“八式”。打太极需要招式连贯，但英国人假期多，休假回来再学太极往往把上次的招式给忘了。打太极需要屈膝，但很多英国人上岁数后膝盖都有毛病，弯曲时间长了就感到疼痛。教练没办法就只能让下蹲的幅度小一些。甚至有人发明了“坐式太极”——让你干脆坐在椅子上打，真算是用心良苦。 　　佘军跟我说，虽然他也教孩子们练太极，不过因为太极动作缓慢且不具对抗性，不如功夫对打来得刺激，所以小孩子练起来没有耐心。只有到了“金鸡独立”那一式时，他们才来了兴致，因为可以相互比试看谁单腿站得时间久。 　　前两年有本社会学方面的畅销书叫《引爆点》（The Tipping Point），作者格拉德维尔认为某种东西从籍籍无名到流行要遵守三个法则。第一是少数人法则，就是那些对大众有影响力和感召力的人群要接受它并传播它。比如，上世纪80年代美国大明星简·方达对瑜伽的传播就起了很大作用。第二是传播什么信息和如何传播，使得受众对其产生黏性。第三就是是否顺应了社会背景如人群结构、价值取向等发生的变化。 　　窃以为，如果真要推广如太极这样的文化走出去，需要给其自由发挥创意、自由演变的空间，减少干涉，同时在推广时遵守传播规律，抓住引爆点。英国这么个热爱高尔夫球的国家，到处都是球场，但打高尔夫球多了会引致身体局部劳损。佘军告诉我，他们大学的董事长就通过打太极拳治疗高尔夫病症的，效果很好。那么国家在海外设计太极的传播形象时，何不借高尔夫之力呢？既能作为主流运动的健康替补，又提升了太极运动的档次。 太极帮你生能量 　　2012年伦敦奥运圣火传递到我现在所在的卡姆登（Camden）区的时候，一组身着红色T恤衫的当地老年女子太极拳队还应邀助兴表演，当被问及太极拳和其他运动有何不同时，领队的老太太说了一句“太极帮你产生能量，而其他运动消耗能量”，让人颇感精辟。 　　而我读到的英国媒体关于太极拳最神奇的报道来自于《泰晤士报》，文章说一位来自德文郡（Devon）的名叫塔弗纳的农场主连续半年在早晨当着他的奶牛练习太极拳，结果激发了奶牛的产奶情绪。太极拳的英文字面翻译是“超级最终力量”（super ultimate force），这篇报道真算得上对这个译名的绝佳注解了。 　　太极拳在传播中国文化方面确实有独到的地方，它动作缓慢，既能强身健体又能帮助人集中意念，背后还有很深厚的中国古老哲学支撑。学习了太极拳方能领悟到中国人阴阳相济，刚柔并进，内敛平和的思维习惯。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千人击缶就是借助太极拳的招式完成的。 　　比起中餐的有些食材，中医的有些治疗方法令西方人感到排斥，但太极拳似乎没有什么锋棱会刺到人。而且，英国人练太极拳还有优越的条件，除了遍布周围的绿地之外，很多英国中产家庭都有花园，在自家花园中打打太极是很轻松惬意的事情。 　　手边正巧还有一篇英国《卫报》教育板块推介太极时的小文，一问一答读来很有意思。 　　问：我要改变我在公园里的形象，怎么办？ 　　答：什么意思？ 　　问：在公园时没人注意我。 　　答：那你找我做什么？ 　　问：我看你经常在教大家做一套很酷的动作，围观者众。 　　答：那叫太极。 　　问：是日本人的吗？ 　　答：不，是中国人的。 　　问：但为何大家不攻击对方，总是自己打自己的？ 　　答：你可以把太极看做是一种动态瑜伽和冥想相结合的运动。 　　问：为什么你们练完了不出汗？ 　　答：因为动作很慢，但往往越慢效果越好，你把“气”运动到全身，能够防病和健身。 　　问：什么是“气”？ 　　答：中国哲学和医学认为，气是维持人体运转的关键力量。它的运转如同人的神经和血液系统一般，在全身流动。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问：能给我来一杯“气”吗？ 　　答（囧）：要加糖吗？ 　　看完了这段对话，我突然想，太极本来就讲究道法自然，有时候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不如多带着自然轻松的心态去对待自己文明的海外之旅，能不能落地生根，看机缘，看造化。也许别人看到你这份不慌不忙的样子时，反而觉得你更亲近。 转载自《环球》杂志 来源：2013年5月1日出版的《环球》杂志 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