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一个阴阳交融,蕴涵宇宙无穷奥秘的东方图腾,“Tai-Chi”,一个对立统一,富有深厚哲学张力的国际通语:陈正雷,一个黄河滩头华夏之子,从沟壑重重的中原乡野走向五湖四海,走向全球各地,两袖生风,手舞太极。
时值河南省温县陈家沟陈氏十九世,太极拳第十一代嫡系传人、“中国当代十大武术名师”陈正雷先生来蒙特利尔讲学之际,笔者有幸,观摩了先生演绎太极拳法,聆听了先生阐述太极原理,并于2010年10月4日下午在陈正雷夫妇下榻酒店采访了他。
陈正雷的故事早已被国内外媒体广为传播,就算有些武林未解之谜也只能留给历史,眼下不会再有新意。那么,我的采访应该聚焦在哪里呢?
“完整的太极人生”
陈正雷在一次电视访问中曾表示,要书写一部“完整的太极人生”。由此,笔者开门见山问道:“在您的心目中,‘完整的太极人生’,怎样才算写就完成?”
陈正雷的生命于辛酸和苦难,他1岁父亡,7岁母离,跟着患有癫症的大娘在风雨飘摇中成长。8岁那年,他的伯父,一代宗师陈照丕先生探亲回乡,感叹祖传技艺凋零,怜惜胞弟遗孤苦命,决定留在陈家沟开堂授艺,陈正雷作为陈式太极拳的嫡传弟子,这才正式走上他的太极人生。
学太极,不容易,少年陈正雷常因吃不饱肚子,练着、练着就晕过去:“文革”中,论成分,青年陈正雷因出身不好,虽武艺高强,却受尽欺凌和委屈......直到30年前“改革开放”,陈正雷的太极人生才出现了旭日般的转机。如今,陈氏先人打下的太极基业,已如日中天,声震环宇。
面对笔者的“单刀直入”,陈正雷大师“见招折招”,他微笑答道:“我作为陈式太极拳的正宗传人,推广和普及太极拳是我毕生的责任。太极拳对我来说,一形如是家族技艺民,后来上升为民族的传统文化,在30多年的推广普及当中,我又越来越深刻地认识到,太极拳实际上是可以造福于全人类的,因此,我最近又提出了一个新的目标:弘扬太极文化,推动人类健康工程。我想,只要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就是一部完整的太极人生了。”
他接着说:“首先,要保持太极拳的完整性。就是说要把家传的技艺和文化,把前辈几百年摸索积累起来的太极拳理论和技术系统地、正规地、完整地继承下来,使太极拳不偏离正统轨道。第二,在保持这种完整性的基础上,根据国内外变化了的实际情况,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对外交流的需要,思维方式和理念上树立新的概念。”
陈先生举例说,他在八十年代担任陈家沟武术学校校长兼总教练时,创编了一套《陈式太极拳健身养生功》,非常适合来中国学习的外国人。“那时候,很多外国人来陈家沟学拳,他们时间少,你如果不能在短期内让他看到效果,他可能就会失去兴趣。”陈先生说。
实践证明,这套功法是行之有效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学拳的人,三五天内,哪怕只有两个小时,也会有不同的感受。这套功法还可用于学生做热身活动。“以前练拳没有热身一环,我在河南大学体育系进修三年期间,系统学习了运动生理学、运动医学、运动训练学等现代理论之后。了解了科学训练方法的手段和好处,于是创了这套功法。”
这套功法分为四个部分,第一部分是关节活动操,以人们熟悉的“四八呼”节拍。
让人从上到下全身活动,一方面可避免运动性损伤,一方面可以很快找到气感;第二部分是将太极拳的几个主要动作归纳简化为一套动作(五组缠丝法),也叫“基本动作缠丝劲”练习,练习者只要反复多练,就可以减少由于血气停滞而引起的疾病;第三部分是静养功,也称“太极气功”;第四部分是在陈式太极拳传统套路的 基础上,结合现代科学方法新编的“精要十八式”。它的特点是短、平、快,简单 易学,实用性强,直到今天依然是最受欢迎的套路。
1996年,《陈式太极拳健身养生功》一书首先在国外出版发行,反响极好,继而连续以中、日、韩、英、法、西班牙六种文字不断再版,目前已发行;了上百万册。“先把他们吸引进门,如果还想进一步深造,就必须要学习中国文化了。”这就是陈正雷老师当时的想法。
弘扬太极文化
从先生的谈话中,笔者认为,陈正雷的太极人生可以分为四个阶段:继承、发展、弘扬、造福。毫无疑问,自幼得到太极宗师陈照丕、陈照奎二公一招一式嫡传亲授的陈正雷,已全面继承了陈式太极拳的原汁原味,并在此基础上有所发展,目前让陈正雷倍感紧迫继而责任重大的传播。有最广泛的传播,才能达到造福全人类的终极目的。
陈先生说,弘扬太极,不仅是教人几套拳法。更重要的是传播中国文化。他认为,中国文化的核心是中原的太极文化,而太极文化是古老的河洛文化的延伸,其发祥地就是他家乡黄河与洛河的交汇之处,“黄河水浊,洛河水清,两谁想装,呈现一浊一清力道相融的漩涡。6000年前,伏羲登高,观此景而生太极八卦,3000年后到周,演变出我们今天看到的‘阴阳太极双鱼图’......”陈正雷以手代笔,边说边画,将河洛文化、太极文化与中国文化之间的历史关联娓娓道明。他说:“太极拳是太极文化的具体表现。陈式太极拳就是陈氏先祖依据太极生阴阳之理创造出来的。阴阳具有对立统一、相互依存、相互协调、相互转化的特点,打太极拳讲究刚柔相济、内外结合、上下相随、快慢相间、形意结合、顺逆缠丝......太极理论是揭示大自然运动规律的理论,在此基础上产生的太极拳也完全符合人体生理运动规律。宇宙是大自然,人体是小自然。因此,不论男女老幼,不论种族肤色,只要按照太极拳的正确动作去练习,持之以恒,都可以收到防病缠身、延年益寿的效果。
在40多年的教学过程中,陈正雷老师无时无刻不潜移默化地向中外学员灌输这些太极理论。比如教推手,他会告诉学员,两个人练习,可健体防病,修心养性,但如果有人激进越位,对方退让到一定程度,必然使出“借力打力”之法,将其打倒。在生活中也是一样,人与人之间、国与国之间又有一个相互制约的动态平衡点,超过了这个点,就会发生不和谐,甚至战争。
在马来西亚,一位学员的妻子无论如何要请陈正雷吃饭,问她为什么,她流泪说,以前常遭丈夫打骂,可自从丈夫学太极拳之后,像是变了个人.......现在夫妻感情很好,因此她要答谢陈老师的大恩。陈正雷说,打太极拳不仅对人的健康有好处,还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格,这样的例子在他几十年的教拳实践中屡见不鲜。笔者在采访后现场观摩陈老师讲课。他下场后的第一个行为是带领学员行太极合掌礼与太极抱拳礼。他讲解太极礼仪的深刻含义时说:合掌礼,师生同一方向,共同表示对前辈的敬仰,同时提示自己是个神圣的地方,从现在起要沉气静心,让身体允许自己开始练拳;抱拳礼’师生相对,右手握拳,表示所有武术界,拇指内含,表示不称老大,左手伸平,盖在右拳之上同抱胸前,意思是说,练武之人要时刻把“五湖四海皆兄弟”的观念记于心间。推而广之,如今的含义就是:全球五大洲,四大洋的人民皆兄弟也。
陈老师的话,句句经一名学员翻译成英语道出,全场中西学员一样地表情凝重。这不是简单的武德教育,就是中国的古老传统在现代的至大升华。
大事业靠大家
陈正雷说,在全球推广太极文化是个大事业,不是哪一个人,哪一个门派能独自做到,要靠大家共同奋斗。他说:“太极拳是目前世界上最大的体育运动,大约有两亿多人参加。中国的五大太极流派(陈、杨、武、吴、孙)在普及和推广太极拳方面都做了很多的工作。天下太极拳是一家,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摒弃派别纷争,共同为弘扬太极文化争做贡献。”因此,自陈正雷90年代初主持陈氏太极拳以来,不论在什么场合,只要是不利于团结的话一句也不说。他认为,太极各派各有特点,如有的快,有的慢,有的侧重技击,有的侧正锻炼,但这些不同之处都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大家的目的只应该有一个,那就是让太极拳造福人类。
20多年间,陈正雷已和各门派代表人物成为朋友,经常联袂出国参加交流活动,有时还同台讲课。“五大门派代表人中我岁数最小,”陈正雷笑着说:“可是大家选我当召集人,管我叫‘班长’。说我没有心计,顾全大局,能够代表大家的利益。体育界同仁和领导也多次表扬说,太极拳给武术界树立了榜样。”
不管是正史还是野史,都有武林人不惜代价争夺正宗、名头、地盘、秘籍的描述,因此人们普遍认为,中国武术界历来是比较“麻烦”的群体。但是近年来,太极拳界在陈正雷谦虚、正派的示范效应下,保持了非常好的团结氛围。他说,由于自明末清初,陈氏九世祖陈王廷创编太极拳之后,在300多年间实行“秘不示人”和“不传外姓”的封闭传统,使陈氏太极拳传播不广。要不是清道光年间,十四世祖陈长兴破例传拳于杨露禅,后经杨露禅改编为杨氏太极拳并流传天下,太极拳断不会呈现出近代的燎原之势,因此,他对太极的其他门派是心存感激的。如果说有一些分歧,也是正常的,经过沟通都能达到认识上的统一。
1992年9月5日,在太极拳发源地——中国河南省温县,召开了首届国际太极拳年会。五大流派的代表人物(如按小说的说法,就是各派掌门和极大弟子)都欣然赴会。数千名境内境外的太极子孙第一次组建了“太极大家庭”。
就在记者采访的当天,一位练了几十年杨氏太极拳,并已将太极心得以法文著书立说的华裔老先生恳切地对记者说:“虽然我比他年长,但我要说他是真正的太极大师。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要送他一本书,向他表达一个太极拳人的敬意。”
在陈正雷遍布全球的亲传和再传弟子中,有许许多多本来是其他流派的传人。一名学员告诉笔者,她以前也不是学练陈氏太极拳的,2008年,当她看到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那2008名少林武僧表演太极拳时愣住了:原来太极拳也能如此腾挪滚打,也能如此饱含技击。她从此迷上了陈氏太极拳。陈正雷说,万变不离其宗,不论哪个门派,只要练的是太极拳,就离不开太极的基本原理,就是太极大家庭的一个成员。
太极拳,从三百对年前“不传外姓”的乡村家族技艺,发展到今天不分种族、不分国籍的全球运动,是现代文明的进步,也是人间又一个美丽的传奇
为造福人类浪迹天涯
几年前,一名高级军官被查出“三高”(血压、血糖、血脂)后,被朋友介绍给陈正雷学拳。军官开始说什么也不相信打太极拳还能治病,可练了一个月,指标发生了变化,三个有后,“三高”全不高了。医生和他自己都不大相信,他又去了其他医院检查,结果还是正常。这件事轰动了军区,军区领导派出几十名团级以上干部学习太极拳,并在基层普及,整个部队的体能素质大提高。
陈正雷在中国、在美国、在日本,曾多次接受过权威机构的身体测试,每次他的脑电流和心脏功能报告都令专家们吃惊。陈正雷已年过六旬,可他去年体检的指标却显示他只有三十多岁……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举不胜举。所有这些活生生的事例都促使陈正雷将人生目标从弘扬太极的层面提升到造福人类这一新的高度。并全力以赴追求。
陈正雷说:“太极拳是一种无声的语言,无形的纽带,可以把全世界不同肤色、不同语言、不同宗教的人团结在一起,起到任何其他手段都起不到的作用。”在近30年的全球讲学过程当中,陈正雷没有被任何国家拒签过,没有在任何国度遭受过检查。“每到一个国家,首行遇到的就是海关,我把护照和邀请函,海关人员一声轻喊:‘Wow,Tai-Chi master!’(哇!太极大师)不必再多问一句,立即放行。因此我常说:太极就是我的名片,就是我走世界的通行证。”从1981年第一次接触外国人,到如今桃李开遍欧美亚,陈氏太极拳已在倒还创建了500多个站点,直接和间接(学生教的学生以及根据他的书和DVD自学的)学员将近200万。每一个学员都希望能得到陈正雷老师的亲传,陈正雷老师每一天都惦记着再多教一些学生。如此一来,陈正雷三天两头往外跑,天南地北到处飞,每年在家的时间累计超不过三个月。妻子生病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女儿的毕业典礼他没有露面。“有一次人正在洛杉矶教拳,国内一个长途叫回拔腿就买机票,下了飞机坐火车,下了火车坐汽车,办完事转身就跑,那边学生还等着呢……三天之内中国美国打一个来回,哪有时间回家看上一眼。”说起这些,陈正雷夫人路丽丽眼圈红了,为了支持丈夫的“大事业”,她吃的苦、遭的罪太多了。
难怪陈正雷先生虚心承认 ,自己“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可是全球两亿多太极拳人说他是一个好导师,一个大好人。错过了多少赚钱机会,牺牲了多少家庭团圆,多少万里的旅途劳顿,多少日夜的时差混乱……
当记者问起贤伉俪的委曲和困难时,陈正雷夫妇说以上这些都算不了什么,真正让他们感到难过的是有些乡亲的误解,陈先生有些落寞地说:“陈家沟是我的家乡,那里有几十年一同成长的同学、朋友,以前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可是现在他们有个‘红白喜事’什么的,再想找我却找不到了,有的就产生怨言,说‘你如今出名了,连个人影都不见了,’我听到这些挖苦话,就有压力,就不好受。他们没有看到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仅对世界有好处,对国家有好处,对陈家沟也有好处。陈家沟,以前是穷乡僻壤,要不是我们在外边传播陈式太极,怎么可能名扬天下,怎么可能每年接待成千上万全世界的游人和太极爱好者?现在村子要被提升为副县级村,很多外国人来投资,一个项目就好几个亿,陈家沟将建立一个集武术学校、观光旅游、休闲度假为一体的产业链,家乡的所有父老乡亲都能受益。”他接着说:“我相信有一天他们会理解我今天所作的一切。我不怪他们,就连我自己的尊重女儿,开始也对我逼着他学太极不理解,只有到国外之后,看到人们对太极拳的热爱,看到太极拳给世界带来的好处才由衷对我说出:老爸,你太伟大了!”
陈正雷,总让我联想到武侠小说中那些荡气回肠行侠仗义的故事。陈正雷不正是现实社会中一们“以天下为己任”的武林高手吗?不同的是,他想的不是江湖恩怨,而是弘扬民族文化:他做的不是“杀富济贫”,而是整个人类的健康工程。
我的采访还没结束,授课的时间已经到了,陈正雷没顾上吃一颗路丽丽洗好的葡萄,就和学生们赶去了学校……。
陈正雷大师透露,明年8月18号,将在中国河南陈家沟举办太极国际文化节,届时,七天俱乐部将和加拿大醒龙武术院、萌华基金会、加东地区陈氏太极拳培训(推广)基地以及北美陈氏太极拳协会联合组团前往陈家沟参加这一盛会,并组织参观少林寺,登临泰山极顶演练太极拳等。